71书屋 穿越小说 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247章 出发西北

第247章 出发西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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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   狗娃冲出食肆后,两条长腿跑得飞快,壮实的身躯带起一阵风,穿过书院青石板铺就的巷道,直奔藏书楼。

    今日没有大讲,此刻三叔应该在藏书楼看书。

    直至快到楼前时,他才猛地刹住脚步,胸口剧烈起伏,大口喘着气。

    藏书楼是清静之地,规矩严,他不敢造次。

    强压下满心的惊惶,狗娃找到楼前当值的管事,声音因急促的奔跑和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:“管……管事先生,劳……劳烦您,帮我找一下在楼里看书的王明远王相公,就……就说他家里人……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!求您了!”

    他黑红的脸上写满了焦虑,额头上全是汗。

    管事见他这副模样,不敢怠慢,连忙进去通传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王明远的身影出现在藏书楼门口。

    他今日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衫,手里还拿着一卷刚摘抄好的笔记,眉宇间带着沉浸书海后的沉静。

    见到狗娃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,他微微一怔,快步上前:“狗娃?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三叔!”狗娃一见王明远,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又像是憋着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口,声音都带上了哭腔,也顾不上周围偶尔投来的目光,一把抓住王明远的胳膊,语无伦次地急声道:

    “不是我!是……是二叔!是二叔不好了!我刚在食肆听到教谕们说……说西北边关出大事了!定国公他……他巡边遭了鞑-子埋伏,全军覆没!国公爷他……他生死不明!

    二叔可是国公爷的亲卫啊!三叔!二叔他……二叔会不会……”

    王明远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手里的笔记也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只觉得耳边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有一口巨钟在脑海里狠狠撞响,震得他神魂欲裂。

    定国公……全军覆没……生死不明……

    二哥王二牛!

    那个从小话不多,却总用宽厚肩膀护着他,会偷偷给他塞吃的,会笨拙地安慰他“以后谁欺负你了告诉二哥,二哥保护你”的憨实兄长;

    那个在清水村的土路上,眼睛亮得惊人,对他说“哥想去边关,想跟定国公那样的大英雄一起杀鞑-子,保卫咱们秦陕,保卫咱这个家”的少年;

    那个在离别时,用力拍着他肩膀,说“好三郎,日后好好读书,给咱老王家争气,哥这边也一起给咱家争气”的兄长……

    王明远感觉自己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,揪心地疼,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。

    他猛地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强行将翻江倒海的恐慌和悲痛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蒙童了,是家里如今的主心骨,他不能乱。

    “狗娃,别自己吓自己!消息尚未证实,未必就如传闻那般!你先回院子等着你爹,稳住心神,莫要胡思乱想,更不要再对外人提起此事。”

    王明远沉声吩咐,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卷,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,“我这就去寻专管邸报的教谕打听清楚。”

    说完,王明远转身便走,脚步看似沉稳,细看却比平日急促了许多。

    他径直找到了书院负责收发、传阅朝廷邸报的一位老教谕。

    亮明身份,强压着心急如焚,委婉询问近日是否有关于西北边关的紧要公文或消息传达。

    那老教谕见他面色凝重,语气急切,又知道他是近日书院风头正盛的秦陕解元、周老门生,略一沉吟,倒是没有过多为难,从一摞尚未正式张贴公布的文书中,抽出了一份递给他。

    “王相公自己看吧。此事……唉,朝廷尚未明发天下,但想必也瞒不住了。程老国公……可惜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王明远接过那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纸页,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文字。

    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,扎进他的心里。

    “……遇伏……激战……损失惨重……国公下落不明……正在竭力搜寻……”

    白纸黑字,冰冷而残酷地证实了狗娃听来的传闻。

    虽然邸报用语谨慎,并未直言国公已遭不测,但“下落不明”四个字在那种惨烈的背景下,往往意味着什么,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二哥……二哥应该就在那“损失惨重”的队伍里!

    他可是国公的亲卫!

    王明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桌案才勉强站稳。

    鼻腔里酸涩得厉害,眼前水汽弥漫,但他死死咬住牙关,硬生生将那股泪意逼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向老教谕深深一揖,哑声道谢,将邸报缓缓递还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又像是拖着千斤重镣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阳光明媚,书院里依旧书声琅琅,一派宁静祥和,却与他内心的冰寒刺骨形成了绝望的对比。

    他想起二哥离家从军前的那个晚上,兄弟俩坐在院门口的老杏树下,二哥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,小声说:“三郎,等二哥立了功,当了将军,以后你当了大官,咱兄弟俩一起,让咱爹娘过上好日子,让咱家都过上好日子……”

    言犹在耳,斯人何在?

    还有爹娘……年纪大了,如何经受得住这般打击?

    二嫂钱彩凤,平日里那么爽利坚强的一个人,听到这消息会怎样?

    还有定安,那么小的孩子……

    他简直不敢想下去。

    浑浑噩噩地回到分给他们的小院,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。

    院子里,王大牛显然也已经知道了此事,连身上干活穿的粗布短褂都没来得及换,沾着些灰土和汗渍。

    他正焦躁不安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,一双大手无意识地搓着,脸上满是惶急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期盼。

    狗娃则蹲在屋檐下,双手抱着头,肩膀微微耸动。

    一听到开门声,两人同时猛地抬头看向门口。

    王大牛一个箭步冲过来,大手一把抓住王明远的胳膊,抓得死紧,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得嘶哑低沉:

    “三郎!咋样?打听到了没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那帮人胡咧咧的?啊?肯定是瞎传的,对不对?二牛他……他肯定没事的!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明远,里面燃烧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,仿佛只要王明远点一下头,这火苗就能瞬间燎原,驱散所有恐惧。

    王明远看着大哥那双布满血丝、充满了卑微期盼的眼睛,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生疼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他艰难地避开大哥的目光,缓缓地,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王大牛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一僵,那力道勒得王明远生疼。

    他眼里的那点光,就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,“噗”地一声,彻底熄灭了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和难以置信的空洞。

    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,下意识地松开了手,踉跄着后退了半步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衬得这份沉默愈发令人窒息。

    悲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他这一路上已经想好了。

    此刻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失魂落魄的大哥和快要哭出来的侄子,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:

    “大哥,狗娃,现在不是慌的时候。二哥只是下落不明,未必就……朝廷还在搜寻。咱们不能干等着,在这里瞎猜,自己吓自己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:“我决定了,咱们明日一早就动身,离开嵩阳书院,去西北边关!无论如何,活要见人,死……也要见到尸骨!咱们得去把二哥接回来!”

    王大牛像是被这句话惊醒,猛地抬头,急声道:“三郎!不行!你不能去!你还要读书,还要考进士!这嵩阳书院的夫子们对你这么好,眼看……眼看前途大好!

    边关现在那么乱,太危险了!要去也是我去!我脚程快,有力气,我去找二牛!你和狗娃留在这儿,等消息!”

    王明远摇了摇头,眼神里的固执如同磐石:“大哥,别说傻话。二哥的事,比我科举重要,比我的前程重要。咱们是亲兄弟,要去就一起去。这事,没得商量!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。

    王大牛了解自己这个弟弟,平时看着温和,一旦犟起来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
    他看着王明远那双和年龄不符的、充满了决绝和担当的眼睛,鼻尖一酸,重重地点了点头,哑声道:“好!一起去!咱们仨,一起去把二牛找回来!”

    定下主意,三人立刻行动起来。

    狗娃跑去食肆,跟刘管事说明了家中突发急事,不得不立刻辞工离去。

    王明远则去拜别了几位山长和院长。

    他没有明说具体缘由,只道西北家中突发重大变故,必须立刻赶回。

    几位山长虽觉意外和惋惜,但看他去意已决,神色间确有重忧,也不好强留,只是勉励一番,嘱他日后若有机会,再回书院读书。

    胡山长闻讯,竟也亲自来了。

    他依旧是一身藏蓝直裰,面色冷峻,走到王明远面前,目光锐利地打量了他一番,才缓缓开口,语气依旧直接得不近人情:“这就走了?倒是果决。本想再多看看你的能耐,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王明远躬身:“学生家中有急事,辜负山长期望了。”

    胡山长摆摆手,话锋忽然一转,声音压低了些,只有王明远能清晰听到:“不过,你倒也没有堕了柳自珍的风骨,你的经义根底和那份敢于直言的策论风采,很是不错,有几分他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王明远心头猛地一跳,柳自珍?柳山长?

    说完,也不等王明远回应,胡山长转身便走,衣袂飘动,很快消失在了巷道中。

    王明远站在原地,心中波澜起伏。

    原来胡山长口中的“故人”,竟是柳山长!

    原来他之前的诸多“刁难”和“关照”,竟出自于此!

    他对着胡山长远去的方向,再次深深一揖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马车载着三人,离开了嵩阳书院,向着西北方向,疾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