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6章 御府惩贪巾帼勇,宫闱悲叹储君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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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场青砖上的血篆被正午烈日烤得发亮,朱棣攥着麈尾的手背青筋暴起。翰林院掌院学士捧着被银丝割裂的《永乐大典》草稿,碎纸屑粘在朱元璋龙袍下摆的艾草灰上,竟拼出个歪斜的\"女\"字。
\"闹市斩首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!\"朱元璋将鹅骨掷向刑台,淬毒银针在徐妙云染血的绣帕上擦出火星。
老皇帝靴底碾过满地星图碎屑,突然指着刑部新制的九尺铡刀冷笑:\"这般阵仗,倒像是给北元细作看的《破阵曲》。\"
朱柏玄色披风猛地翻卷,佛珠擦过刑部主事呈上的卷宗,檀香竟将\"女户私产\"四个字蚀成焦黑。
他突然抓起刑台上浸透血渍的蒙学课本,泛黄纸页间夹着张破旧的《女诫》残篇:\"应天府三十二家私塾,竟无一家收女弟子!
去年顺天府溺毙女婴案卷,倒比《洪武正韵》还厚两指!\"
秋风突然裹着血腥气掠过刑场,徐妙云发间的翡翠珠链突然绷断,十二颗珠子滚进铡刀底座的凹槽。
当啷声响中,朱元璋瞥见被血浸透的《周髀算经》上浮现北元密语,浑浊瞳孔里映出朱柏腕间佛珠刻着的\"居庸关\"篆文。
\"陛下要革陈腐,何须脏了诏狱?\"马皇后鸾轿的金丝楠木轿顶忽然撞碎刑场丈二旗杆,八宝璎珞垂帘扫过徐妙云染血的掌心。
皇后凤头履踏过满地翡翠碎屑,突然夺过赵汝贞捧着的羊脂玉簪。
礼部尚书嘶吼着扑向匾额:\"祖宗规制——\"话音未落,马皇后腕间缠臂金已将他官帽击落三丈远。
簪尖划过\"毓秀书院\"鎏金牌匾的瞬间,玄武岩匾额突然渗出朱砂,仿佛被利剑劈开皮肉的创口。
\"好个巾帼乾坤!\"朱柏突然大笑,佛珠甩在刑部尚书的乌纱帽上。
檀木珠子滚过《女四书》残页,竟将\"夫为妻纲\"烧成灰烬。
徐妙云绣鞋尖碾碎的狼符残片突然浮空,拼成个残缺的北元星象图。
朱元璋靴底粘着的《洪武宝训》残页突然自燃,火苗窜上他腰间玉带时,老皇帝瞥见刑场外有个卖花女正在青石板上描画。
卖花担子里的山茶花苞突然次第绽放,沾着露水的花瓣落在她歪斜的\"安\"字上。
青石板上歪斜的\"安\"字被山茶花瓣覆盖,朱元璋俯身拨开花朵时,指节突兀地停在空中。
那字最后一捺竟与当年滁州突围时,马秀英在断垣上划的记号如出一辙。
\"二十三年前,陛下在壕沟里啃树皮,可曾想到今日要在宫阙里看百姓写安字?\"马皇后掀起璎珞垂帘,金丝楠木轿顶的裂缝正对着刑场旗杆断裂处,\"当年流民捧着榆钱粥谢恩,如今倒要跪着接玉带诏。\"
刑部官员的呜咽声中,徐妙云反手握住刑杖。
八棱紫檀木在她掌心转过半圈,杖头划过地面的姿态,恰似当年廖永忠在鄱阳湖水战挥动令旗的弧度。
\"二十杖便哭天抢地,当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压境时,怎不见尔等涕泗横流?\"皇后绣着金凤的广袖迎风展开,刑杖破空声裹着旧年烽烟,\"余下十杖,本宫亲自教诸位大人——何谓大明脊梁!\"
杖影翻飞间,礼部尚书官袍渗出血痕。
徐妙云腕间翡翠镯撞在刑杖铜箍上,迸出的火星竟将《女诫》残页烧出个\"民\"字窟窿。
远处神机营火铳手悄然变换阵型,硝烟味混着山茶花香漫过刑场。
暮色爬上毓秀书院飞檐时,朱柏指尖捻着片带血的狼符残片:\"皇后可知,这些北元密探的星象图,倒与钦天监昨夜奏报不谋而合。\"
\"陛下在街角布了三门虎蹲炮,莫非当臣妾眼拙?\"徐妙云将染血的帕子丢进铜盆,清水瞬间泛起铁锈色波纹,\"元人细作要查,贪墨案要办,但有些仗——\"她突然握紧盆中沉底的翡翠簪,\"得让天下女子自己来打。\"
更鼓声漫过宫墙时,朱元璋弯腰拾起卖花女遗落的算筹。
檀香木条上隐约可见\"洪武六年户部支用\"字样,老皇帝正要唤人,忽听马皇后腰间玉珏撞在宫灯铜链上,发出当年他们夜渡长江时的水浪声。
更鼓声在宫墙上撞出涟漪,马皇后腰间玉珏突然发出裂帛之音。
她指尖按在檀香算筹的裂痕处,灯笼将《洪武宝训》残卷上的\"民为贵\"三字映得忽明忽暗:\"标儿今日批奏折时......\"
三更鼓点骤然暗哑,仿佛被血水浸透的棉絮堵住了铜钟。
朱元璋抓着算筹的手背暴起青筋,檀木条上的\"洪武六年\"字样正在他指缝间扭曲。
马皇后广袖里滑出半幅染血的绢帕,帕角绣着的五爪金龙被暗红浸得只剩三趾。
\"太医说......\"凤冠垂珠撞在白玉栏杆上,马皇后声音比秦淮河初冬的薄冰更脆,\"咳出的血带着金屑,怕是熬不过冬至。\"宫灯突然爆出灯花,将老皇帝半边脸映成赤色,另半边却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。
对岸忽有琵琶声破空而来,弹的竟是《木兰辞》变调。
朱元璋抄起案上鹅骨就要掷向黑暗,却见御河对岸亮起两盏素纱灯——徐妙云领着卖花女跪坐在毓秀书院石阶前,染血的宫装未换,正握着那姑娘的手在《九章算术》上勾画。
\"当窗理云鬓,对镜贴花黄......\"卖花女沙哑的诵读混着琵琶泛音,惊起寒鸦掠过奉天殿鸱吻。
朱元璋手中鹅骨\"咔\"地折断,碎骨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。
老皇帝望着书院窗棂透出的暖光,忽然想起至正十六年那个雪夜,马秀英就是用这般姿势教流民稚子写\"朱\"字。
马皇后将染血的算筹按在《洪武宝训》上,裂痕恰好横贯\"重农桑\"三字:\"陛下可还记得滁州大营那三十七个识字妇人?\"她指尖划过徐妙云留在刑场的《女诫》残页,烧穿的\"民\"字窟窿里正透出对岸的读书灯火。
值更太监捧着铜漏跪在丹墀下,更鼓声重新响起时已带着暮气。
朱元璋突然抓起案头裁纸刀,将《洪武宝训》残卷\"唰\"地劈成两半:\"给咱刻块匾。\"刀尖点在马皇后掌心,溅起的金粉落进砚台,混着未干的血迹凝成暗紫色。
\"要刻......\"老皇帝话到嘴边突然顿住,目光越过宫墙望向漠北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