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艺改受阻：旧念成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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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周掌柜兴冲冲地一路小跑，几乎是将吴夫子拽进了作坊。吴夫子年过花甲，须发皆白，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却纤尘不染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。他眯着眼打量着作坊里摆放的崭新布匹，这些布匹色泽鲜艳，如同春日盛放的百花，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。

“吴夫子，您看！这就是顾公子改良后的新工艺染出来的布匹，您觉得如何？”周掌柜一脸期待地望着吴夫子，仿佛等着他给出最终的裁决。

吴夫子缓缓伸出枯瘦的手，轻轻抚摸着布匹光滑的表面，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凝重。他久久不语，锐利的目光扫过顾青岩，看得顾青岩心中微微一凛。

半晌，吴夫子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而浑厚，“这布匹，色泽确实鲜艳，触感也细腻，但却失了本真。”

“失了本真？”周掌柜不解地重复了一遍，他看了看顾青岩，又看了看吴夫子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
“老祖宗传下来的染布技艺，讲究的是天人合一，顺应自然，”吴夫子指着布匹，语气逐渐严厉，“你这般急功近利，用些奇技淫巧，虽然一时得了好颜色，却违背了根本，长久以往，必将损害布匹的品质！”

顾青岩心中早有预料，吴夫子作为传统工艺的代表人物，必然会对自己的创新有所抵触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正准备开口解释，却被吴夫子挥手打断。

“年轻人，不要以为自己懂得一些皮毛就妄自尊大，”吴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，“染布之道，博大精深，岂是你一朝一夕就能参透的？老夫浸淫此道数十年，也才堪堪摸到门槛，你还是好生学习，莫要误入歧途！”

周围的工匠们原本对顾青岩的新工艺充满好奇和期待，此刻听到吴夫子的批评，纷纷低下头，不敢言语。周掌柜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。

顾青岩静静地听着吴夫子的训斥，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。他明白，在这个时代，想要打破传统观念的束缚，并非易事。他看着吴夫子，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，缓缓开口：“吴夫子，晚辈并非…”

吴夫子再次打断他，语气更加严厉：“不必多言！老夫今日所言，皆是为了你好，你好自为之！”说完，他拂袖而去，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
周掌柜看着吴夫子离去的方向，又看了看顾青岩，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顾公子，这……”

顾青岩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，“周掌柜，不必担心……”

顾青岩没有被吴夫子的权威吓倒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，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。“吴夫子教训的是，晚辈确实年轻，经验不足。但晚辈认为，创新并非是对传统的否定，而是对传统的继承和发展。”他的声音不卑不亢，在作坊中回荡。

“继承？发展？”吴夫子冷哼一声，“你用这些奇技淫巧，改变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，这叫继承？这叫发展？”

“吴夫子，您说晚辈的工艺损害布匹品质，却不知可有证据？”顾青岩不慌不忙地问道，“您看这布匹，色泽鲜艳，手感光滑，且成本更低，产量更高。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效益，难道您视而不见吗？”

周围的工匠们原本低着头，此刻听到顾青岩的反驳，都纷纷抬起头，惊讶地望着他。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大胆地挑战吴夫子的权威。

吴夫子脸色铁青，他指着顾青岩，手指微微颤抖，“你…你这是强词夺理！老祖宗的规矩岂容你随意更改？”

“规矩并非一成不变，”顾青岩语气坚定，“时代在发展，技术也在进步。如果墨守成规，不知变通，最终只会落后于人。晚辈改良的工艺，并非凭空捏造，而是结合了现代的科学原理，能够提高效率，降低成本，这难道不是对染布技艺的提升吗？”

“一派胡言！”吴夫子怒斥道，“什么现代科学，不过是歪门邪道！”

周掌柜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他看看顾青岩，又看看吴夫子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他既希望顾青岩的新工艺能够成功，又担心得罪了吴夫子这位行业前辈。

场面一时陷入僵局，作坊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工匠们屏住呼吸，生怕发出一点声响。

顾青岩看着怒气冲冲的吴夫子，心中明白，仅凭言语上的辩驳，很难说服这位固执的老人。他需要拿出更实际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观点。

“吴夫子，”顾青岩顿了顿，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，“您说晚辈的工艺损害布匹品质，晚辈不敢苟同。不如这样，您亲自试用一下改良后的布匹，看看是否真如您所说。”

吴夫子愣住了，他没想到顾青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他原本想一口回绝，但看着顾青岩坚定的眼神，以及周围工匠们期待的目光，他犹豫了。

半晌，吴夫子缓缓说道：“试…试用？如何试用？”

顾青岩微微一笑，胸有成竹。“很简单，晚辈这里有两匹布，一匹是用传统工艺制作的，一匹是用改良工艺制作的。请吴夫子分别试用一段时间，比较一下两者的差异，孰优孰劣，便一目了然。”

吴夫子半信半疑地接过两匹布，仔细端详。他先摸了摸传统工艺制作的布匹，触感粗糙，略微有些扎手。再摸改良后的布匹，明显感觉更加柔软顺滑，光泽也更加亮丽。他心中微微一惊，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
“好，老夫就试用一番。”吴夫子沉声说道，语气中少了之前的盛气凌人，多了几分迟疑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吴夫子将两匹布分别制成衣物，贴身穿着。他本想找出改良布匹的缺陷，好狠狠地驳斥顾青岩。然而，事与愿违，改良后的布匹不仅穿着更加舒适，而且更加耐磨耐洗。即使经过多次洗涤，色泽依然鲜艳如初，丝毫没有褪色的迹象。

相反，传统工艺制作的布匹，虽然也结实耐用，但穿着舒适度远不如改良后的布匹。而且，洗了几次之后，颜色明显暗淡了许多，显得有些陈旧。

吴夫子心中震惊不已，他没想到顾青岩的改良工艺竟然真的如此出色。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固执，或许，自己真的错了？

这一天，吴夫子再次来到作坊。他径直走到顾青岩面前，将两件衣物递给他。周围的工匠们都屏住呼吸，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。

“顾…顾小哥，”吴夫子语气有些生硬，“老夫…老夫试用过了，你的工艺…确实有些…有些优点。”

这简短的几句话，却像是惊雷一般，在作坊里炸响。工匠们纷纷抬起头，难以置信地望着吴夫子。他们从未见过吴夫子如此服软，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！

顾青岩接过衣物，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。“吴夫子能够放下成见，实事求是，晚辈佩服。”

周围的工匠们看向顾青岩的目光充满了敬佩。他们原本对顾青岩的改良工艺抱有怀疑，如今看到连吴夫子都认可了，他们心中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。

周掌柜更是喜出望外，他搓着手，走到顾青岩身边，激动地说道：“顾小哥，你真是太厉害了！有了你的新工艺，我们作坊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！”

然而，吴夫子虽然承认了改良工艺的优点，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甘。他毕竟是行业里的老前辈，一下子接受如此大的变革，还是有些难以适应。

“不过，”吴夫子话锋一转，“这新工艺虽然不错，但还需要…还需要再斟酌一番。毕竟，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，也不能轻易更改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闪烁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，“老夫…老夫还需要再考虑考虑……”

顾青岩心中微微一沉。吴夫子这番话看似是承认了改良工艺的优点，实则仍墨守成规。他深知根深蒂固的传统不易被推翻。强行改变只会滋生怨恨。他需要另寻他法。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。“吴夫子所言极是，老祖宗的规矩自然有其道理。晚辈的改良也并非全盘否定传统，而是在其基础上进行优化，取其精华，去其糟粕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让自己的话被人理解。“晚辈想，与其争论孰优孰劣，不如让时间和事实来证明一切。不知吴夫子意下如何？”

吴夫子捋了捋胡须，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。他不得不承认，这个年轻人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。他的话语恭敬却又坚定，认可传统的同时倡导进步。“也好，”吴夫子终于让步，“就让时间来检验吧。”他转身离开作坊，背影依旧僵硬，但脚步比之前略显迟疑。

周掌柜见状，连忙走到顾青岩身边，满脸堆笑。“顾小哥，你真是太厉害了！连吴夫子都被你说服了！”他搓了搓手，已经在畅想利润增长了。“有了这新工艺，咱们作坊以后…”

顾青岩微微一笑，但他的心思却在别处。他知道吴夫子的同意充其量只是暂时的。真正的接受不仅仅需要言语。它需要无可辩驳的证据，需要巨大的成功来消除所有疑虑。即将到来的行业聚会，是展示该地区最精湛工艺的盛会，这是个绝佳的机会。他想象着一件杰作，一件将传统与创新完美融合的作品，一件能证明他改良技术力量的作品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片忙碌。顾青岩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他的项目中，精心制作一件作品，这件作品不仅要展示他的技艺，还要巧妙地对传统主义者进行教育。他融入了旧工艺的元素，将它们与自己的改良之处天衣无缝地结合起来，展示两者如何共存并相互提升。他工作到深夜，油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他专注的脸庞。他想象着其他工匠看到他的作品时先是惊愕得鸦雀无声，然后是充满敬畏的窃窃私语。他仿佛看到吴夫子勉强的钦佩，看到他眼中渐渐明白过来的神情。

聚会前一晚，顾青岩小心翼翼地把完成的作品放在一块遮布下，心中满是淡淡的满足感。明天，他将证明自己。明天，他将改变他们工艺的未来。他熄灭油灯，上床睡觉，认可与成功的梦想在他脑海中舞动。

第二天早晨，当第一缕阳光洒进作坊时，顾青岩急忙去揭开他的杰作。他掀开遮布……然后愣住了。他精心制作的作品已毁于一旦，关键部件破碎，精致的图案被划得七零八落。一股寒意袭上心头。他环顾寂静的作坊，工具无辜地摆在原处，早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寂静。然后，他注意到了一些东西。在他工作台附近的灰尘中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小脚印。不是他自己的脚印。他俯下身去触摸受损的作品，手指沿着破坏的痕迹划过。他轻声说道：“有人……干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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