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六、入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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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兵们深入小巷,四散搜寻,巷子里很黑,气氛无端变得有些诡异,叫人神经紧绷,握着刀柄的手汗津津的,大气也不敢出,一丁点风吹草动,就弄得他们紧张兮兮的。“哎哟,你干嘛打我?”一声叫唤打破了黑夜的宁静。
“我,我没有打你啊。”另一官兵压低了声音说。
“嘘...”第三个官兵竖起食指,做了个禁声的动作。
手还没放下,他的官帽就被打落了,那官兵吓了一跳,转身一看,身后却什么都没有。
这队官兵都不同程度受到了偷袭,但对方显然只是想捉弄他们,并没有要取他们的性命。
饶是如此另外两个官兵还是两腿发软,直打颤,这时,上空传来一个清脆笑声,其中一个直接吓得失禁了。
“你他妈丢不丢人!”长官狠狠踢了那人一脚,话音未落,却发现自己的脚逐渐离地,整个身子缓缓往上升。
“诶,诶,诶!”长官慌了,拼命蹬腿,手在空中乱抓,想去摸后衣领,却什么也没摸着,但还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拎了起来。
等他到了屋顶高度,这股力量忽然松了,他大叫一声从天上落了下来,以为这下就算不死也得摔掉半条命,谁承想就在他离地面寸许,脸差点撞到地上之时,下落趋势忽然停住,接着他又慢慢被抓到半空...如此周而复始。
“有,有,有妖怪啊!”
此时的深巷就像一座迷宫,翻过一道墙,一队官兵面前的竹竿忽然开始打人,另一面,篓子自动往人头上套,拔也拔不出来,官兵们兀自撞成一团,挣扎呼喊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夜漓给自己施了隐身结界,拖着腮蹲在屋顶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,久未这么捉弄人,颇感有趣,不禁拍手大笑,笑得前仰后合,乐此不疲。
没有鹤青在身旁,她的道德负担也会小一点,正好给这些黑心肠的凡人一点教训。
“夜漓,够了,快住手。”还未尽兴,身后冷不防传来鹤青的声音。
起初她还尚存着一丝侥幸,以为不可能有凡人能勘破她的结界,回头一看,却发现鹤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。
“你能看到我?”
多次疑问,鹤青身上发生的、不能解释的神奇之事太多,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。
他并未责备,只是蹲下身子,凑到夜漓面前,像哄小孩一般问她:“你大半夜不睡觉,在这里干什么?”
夜漓与鹤青四目相对,不免心神一荡,耳根微烫,嘴上却说:“哼,要你管,你去娶你的公主,当你的驸马吧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当驸马了?”鹤青似乎有些不悦。
“在那里!”
二人拌嘴时,夜漓一时激动撤了结界,立刻就被发现了,被捉弄得苦不堪言的官兵立刻聚到墙下,持枪的纷纷跳起,想将他们刺落。
“诶,诶,够不到,够不到!哈哈哈!”夜漓本就是小孩心性,此刻更是玩心大起。
她带着大巫面具,转身飞走,鹤青连忙追上去。
“夜漓,别闹了,快跟我回去!”
鹤青越是喊,夜漓就跑得越快,没多久就跑出两三个坊市,来到一处静谧无人的桥,终于停下,有意等一等鹤青。
夜漓虽心里有气,但想着鹤青身上有伤,不忍叫让他大半夜奔波,转而又起了别的心思,反正她打定主意今晚是不会跟他回别院的,又没别的地方可去,不如干脆故意被官兵抓,去牢房住上一晚,也好叫鹤青急一急。
官兵赶到时,就见一个长身毓立的白衣男子和一个头顶面具的古怪小子站在桥头,他们气定神闲地望着他们,官兵们倒是慌了,不知究竟谁是猎人,谁是猎物,一时竟不敢上前,可谓是进退两难,直到夜漓伸出双手,表示自己会乖乖就范。
“进去!”
官兵狠狠推搡了一把,嘴里骂骂咧咧的,折腾半夜也是乏了,无心整治,只说明日要寻一个道法高深的术师来叫夜漓吃吃苦头。
夜漓忙着跟鹤青置气,对这种空穴来风的威胁根本没放在心上,跑到墙角里一坐,故意与鹤青离得老远。
鹤青走过来贴着夜漓坐下,夜漓嫌弃地别过身不理他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离开吧。”鹤青温和地说。
夜漓一听不乐意了,就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似的:“我不走,要走,你自己走吧。”
“夜漓,”鹤青耐着性子:“你还在为华莎的事生气,你明知我是不会答应的...”
“为什么不答应,”夜漓拿话激他:“她是一国公主,有权有势,花容月貌...”
“夜漓!”鹤青似乎也有了情绪,不禁抬高声音,但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重话来。
见他生气,夜漓软下来,委屈地看着他,那模样倒还怪可怜的。
“鹤青,像这样勉强把你留在身边,真的对你好吗?”夜漓幽幽地说。
鹤青闻言显然急了,还没来得及说话,猛然咳嗽一阵,咳得眼眶都红了。
“鹤青,人鬼殊途,你的身体都是被我拖累的,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,”夜漓轻抚其背,又激动地抓住鹤青的胳膊:“说不定华莎有办法治好你,说不定她能找到聚灵草!”
“我知道你想是以身为牢,成为约束我的枷锁,我发誓,我绝不会害人,你放心,等你的病好了,我可以乖乖回冥界...”鹤青在锁妖塔时的态度是夜漓心中的芥蒂,她一直耿耿于怀。
她觉得自己在人间久了,多少是学了些凡人的世故和狡黠的,这一招以退为进,既给了鹤青重新选择的机会,又能再一次确认他的心意。
没等夜漓说完,鹤青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,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他两都吓了一跳,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,就只保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。
夜漓能感受到鹤青身上传来的温度一点一点将她的心化开,鹤青外形消瘦挺拔,却不是骨瘦如柴的那种,相反他的胸膛很宽阔,双臂结实有力,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,呼吸吹进她的脖颈里,让她心痒难耐。
“夜漓,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,我不管你是谁,不管你是什么样子,人生短短数十载,你我有缘相识,我就只想和你一起过完这一生,好吗?”鹤青说得分外郑重。
这一刻,泪水奔涌而出,划过夜漓的脸颊,她搂紧鹤青,无声落泪。
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。
“好,”夜漓哽咽:“好。”
又过了一会儿,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,脸上都有些不自然,不敢看对方。
鹤青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,笑道:“傻瓜,你怎么哭成这样,都不像你了。”
夜漓故意躲开他的轻抚,娇嗔道:“那你说,怎么样才像我?”
要不是如今的男相,她这会儿一定钻鹤青怀里撒娇去了,只是现在这个样子,多少有些别扭的,所以夜漓很克制,没做什么逾矩之事。
鹤青倒是不避讳,凑到她面前,抿嘴一笑:“就是我喜欢的那样啊。”
没想到这榆木疙瘩肉麻起来,也是一套一套的,偏生夜漓又听不得情话,脸立刻红得跟柿子一样,但她也不肯娇羞示弱,反扑到鹤青身上,滑腻的手指在他唇上摩挲:“嘴巴这么甜,和不少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吧?”
鹤青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,甜言蜜语轮番输出,贴在她耳边说:“你这么喜欢生气,我可不敢和别的女子说话。”
夜漓怎么也不会想到,如此暧昧的一幕会发生在这座阴冷的监狱里,能听到他的真心话,这牢坐一辈子都值。
她与鹤青之间的微妙关系,那点若有似无的感情,长久以来,经过一系列小心试探,反复的纠缠和拉扯,现下这层窗户纸终于是被捅破了。
二人这会儿情真意切,眼里只有彼此,舍不得挪开,眼神腻得能拉丝。
“嘶...”夜漓忽然想到什么,往后一仰,捧着鹤青的脸仔细端详:“你真的是鹤青吗?”
“真的是你?”她反复确认,自言自语:“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?”
“还是...你又被俯身了?”夜漓始终是不敢相信鹤青这个小古板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情意绵绵。
“没有,”鹤青笑着掰开她的手:“真的是我,如假包换。”
“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,从你跳下银瑾山的那一刻起,”鹤青的表情格外认真:“那我就在想,如果你死了,我绝不偷生。”
夜漓被鹤青的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,二人又紧紧相拥在一起。
“我再给你度点魂力吧。”夜漓担心牢房里寒气重,会加重鹤青的病情。
他们相对而坐,十指紧扣,夜漓运起魂力,慢慢输与鹤青,在鹤青身上周身运行,过了一会儿鹤青的脸色稍转,而夜漓的额头则沁满了汗珠。
“好了夜漓,已十分够了。”鹤青说。
他见夜漓又为了他累得香汗津津,轻喘着气儿,耳边的碎发都被汗浸湿了,他看夜漓的眼神越发迷离了,一时乱了方寸,心嘭嘭直跳,只想与她亲近...
鹤青不自觉地慢慢凑过去,越靠越近,眼看鼻尖就要碰到...
这时一阵刺耳的响动传来。
起初他们沉浸在意乱情迷之中,都没有在意,以为是听错了,直到这声音规律地持续了一会儿,才引起警觉。
侧耳一听,似乎是有人在挠墙,而且一下比一下重。
“谁在那里?”夜漓问道。
对面的牢房忽得一亮,一张树皮悬空燃烧,原来是夜漓点亮了明火符。
但视线范围有限,目及之处并没有看到对面牢房里有什么人,但抓墙声还在继续,显得有些诡异,夜漓与鹤青对视一眼,正感奇怪,忽然,一个人影冲到栅栏边上。
那人的样子已经不能用可怕,满脸灰黑,衣服上沾满了暗红的污迹,似乎是干透了的血,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,只有眼珠子雪白,瞪得老大,看上去惊悚极了。
“二皇子?”鹤青认出此人正是先前在皇宫被卸去一条胳膊的西虞二皇子。
“是他?”夜漓捂嘴:“妈呀,吓我一跳。”
“原来他被关在这儿。”鹤青陷入思索。
“怎么了?”夜漓问。
鹤青说:“你还记得那天他冲上大殿质问皇后的话吗?他会不会是知道什么...”
“问问?”夜漓说
“嗯。”鹤青点头。
夜漓想了想:“不行,这么远,摄魂术不好施展。”
“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我是西虞皇子!你们竟敢这样对我!”二皇子疯了一般叫嚣道:“我要你们不得好死!”
这一举动很快引来狱守,为了不引起注意,夜漓与鹤青只得背过身去,悄悄在暗中观察。
“吵什么吵什么?”来的狱守是个壮汉,他打开牢门,对着二皇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:“你现在就是个阶下囚,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贵的皇子?”
“再吵,再吵要了你的命!”等守卫打痛快了,重新将牢门锁上,头也不回得离开了。
鹤青说出了他的担忧:“这样下去,这二皇子怕是活不长了。”
夜漓看了看掌心的贯穿伤,心下黯然,她本来是可以脱去这副躯壳,近身对二皇子施展摄魂术,但身上的拘魂咒只解了一部分,魂魄依旧被困在肉身中,无法脱离。
“夜漓,”鹤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,抓着她的手说:“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?先前在古井时就想问你了。”
“没,没什么,”夜漓打马虎眼:“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我们要接近二皇子,想办法把他知道的都探听出来。”
夜漓扯着嗓子开始喊:“来人啊,快来人啊!”
“干什么,干什么,一个一个都活得不耐烦了?”刚刚那打人的守卫又来了,看上去一脸怒气,像是清梦被搅,十分恼火。
“我饿了。”夜漓理直气壮地说。
“你饿了?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!你给我等着!”
守卫不知是睡糊涂了,还是打人打上了瘾,居然忘记自己曾在夜漓手上吃过亏,取了烙铁,进来就要打人,刚举起手,整个人就僵住不动了。
夜漓冷笑一声,守卫手上的烙铁掉落下来,正砸中他的脑门,砸得他一脸血,守卫一脸呆滞,也不叫唤,似是感觉不到疼痛,夜漓不慌不忙地从守卫身上摸出钥匙,与鹤青一起打开对面的牢门。
“救...救我...救我!”二皇子像人彘一样爬过来,用他那未被砍断的手抓着夜漓的脚踝,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你们救我出去,啊?你们要什么好处,我都给你们!”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,浑身不住地打颤发抖。
夜漓鄙夷地踢开他,讥讽道:“我要皇位呢?你也给我吗?”
“给你!你要什么我都给!”二皇子哀嚎道:“我受不了了,求求你们救我出去吧,或者,或者给我一个痛快,求求你们了...”
“你先冷静一点,”鹤青安抚他:“别再把守卫给惊动了,我们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。”
他到底是慈悲心肠,面对这样一个恶人,也希望能伸出援手。
“我们有些问题想先问问你,”鹤青说:“那日你为何跑去皇宫与皇后对峙,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?还是...”
“我发现了,我是发现了!”二皇子激动道。
“你发现什么了?”夜漓有些不耐烦,觉得眼前的人疯疯癫癫的,未必就能问出什么
“有妖怪,”二皇子神神叨叨,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,显得他更加面目狰狞:“皇宫里有妖怪!”
夜漓嗤之以鼻,有妖怪有什么稀奇的。
她忽然想起了什么:“黑晶石!你还记得那个黑晶石吗?”
那日在皇宫,夜漓看到皇后身上佩戴的黑晶石,就想告诉鹤青来着,只是半路被华莎打断了。
她都快忘了这茬了,那东西叫妖晶,是妖族用来隐藏妖气用的。